蜜斯仁

好好吃饭早点睡觉别老生气

【阿布波】Don't Blame Me_01

“节哀,”他们说,“他是个英雄。”

在这个四月一日的清晨,波鲁那雷夫站在他们在埃及的居所门口迎来了阿布德尔的死讯。

来的人出示了他们的警官证,在惨白的晨光当中,他们的脸上亦带着淡淡的悲戚。作为他们同事的阿布德尔这几个月在一个犯罪团伙内部做卧底,昨天终于准备收网时却出了纰漏,一番对峙之下不知是哪边引爆了在对方基地的连环炸弹。等到增援赶到时已经只剩下一片火海,而废墟当中还剩下的能看出形状的肢体也已经成了焦炭。报信的警官声音嘶哑,这种消息谁都没法轻松地说出口。

波鲁那雷夫同样觉得在这个时候说点什么是很困难的,这个消息过于突然也过于撕裂,以至于他很难把这两人口中的话和他对现实生活的记忆联系在一起。他知道阿布德尔是警察,但是从来不知道他卧底的事情,这几个月他经常不回家,但每周至少也有两个晚上会跟波鲁那雷夫一起度过。他说自己不回家是工作原因,波鲁那雷夫很相信他,对细节也不感兴趣,从不追问。阿布德尔每天都会给波鲁那雷夫打电话,最后一个电话是在昨天中午,电话里他听起来情绪很好,说明天开始就会有个小假期,自己的工作终于要告一段落了。

回忆到这里,波鲁那雷夫觉得自己的喉咙被什么东西哽住了。

既然没有尸体,你们怎么知道阿布德尔就在里面?他仗着一丝微茫的希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镇定。失踪和死亡可完全是两个意思,阿布德尔这么多年来并非完全没遭遇过千钧一发的危机时刻,他曾眉心中弹,但那之后也活了下来。为什么这次就不行?

两个警官叹了口气,拿出了一个小小的塑料密封袋。

波鲁那雷夫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们在现场找到了这个。

他们把那个小袋子递给了他,波鲁那雷夫不愿意细看,因为他知道那可能是什么。

那是阿布德尔手上的婚戒。

这或许是波鲁那雷夫最熟悉的东西之一,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去挑选,选不到满意的又特意去找人订做,直到它的每个细节都符合波鲁那雷夫心中的预期。这枚戒指,是独一无二的。

而阿布德尔不可能把它摘下来,他戴上它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摘下来过,波鲁那雷夫也是如此,他们曾调侃这戴了五年没动过地方的戒指仿佛和手指长在了一起,就是要摘下来也得费一番功夫。阿布德尔没有理由在那种紧要关头去摘婚戒,它也更不可能自己滑落。

波鲁那雷夫有些颤抖,他喘着粗气逼自己仔细去看那枚戒指,其实只需要看一眼就已经确认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再多看几眼,一遍一遍让更清晰的细节撕裂自己心中越发微茫的希望。最终他放弃了,他放弃了对自己心灵崩溃的控制,眼泪还没来得及落下,他的世界短暂地归于死寂。

道谢,送别,关门,然后他转过身面对静止沉寂的一切,在突然奔涌而来的回忆当中窒息。他不知道自己那一天后来具体做了些什么,也许只是吃饭、睡觉、打开电视充当嘈杂的背景音,好盖过那些围绕在他耳边的回忆。

四月一日,这实在是一个天大的玩笑。他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床上时,闭眼的那一瞬间希望醒来的时候发现一切只是一个真的玩笑。可是当他从一场接一场的噩梦中醒来,在四月二日惨白的天光再度打在空荡荡的房间里时,一切同昨天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波鲁那雷夫闭上眼睛把自己重新摔到枕头里,尝试习惯与那股从胃里一直上升到喉咙的痛苦共存。

 

 

 

距离那场噩梦一般的爆炸已经过去了一周,阿布德尔已经可以稍微下床活动了。

他的卧底任务确实在最后一刻败露,他也确实在把关键证物和其他窝点的线索送出去之后引爆了自己早就藏好的炸弹,也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但他也确实尽力逃到了爆炸的边界,虽然他也受了不轻的伤——后背被烧伤了很大一块,头发也被烧掉一半——但他还是活了下来。

由于对方并不清楚阿布德尔有没有把他掌握关于其他窝点的情报泄露出去,阿布德尔必须伪装成死亡的样子,这样至少在敌人眼里他们还有缓冲的可能,同时阿布德尔也不会被追杀他的人打扰。与此同时,警方打算根据他带出来的情报,在敌人转移销赃之前,把这个犯罪团伙的其他窝点全部端掉。

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隐藏,散布他的死讯,营造成警方惨败的样子,在对方松懈之时给予一击。等到把敌人斩草除根,阿布德尔才能“复活”。

波鲁那雷夫也不能知道真相吗?阿布德尔刚刚恢复神志时这样问。

他肯定是对方监察的重点,毕竟如果你没死,一定会想让他知道,所以我们才绝对不能让他知道。你不能回家,他也得表现得真实,这才能保护他的安全。

他会很痛苦的。阿布德尔闭上眼睛。

上司转过身,说话的语气里没带一丝感情。

痛苦总比死掉好。

……好。

一小段沉默过后,阿布德尔颇有几分吃力地取下了自己手上的婚戒,交给了上司。

“看不到尸体他很可能不会相信,只能给他看这个,才可能信。”

“辛苦了。”阿布德尔侧过头闭上眼睛,驱赶着混杂着罪恶感的痛苦,努力入睡。

如今他摘掉婚戒已经一周,仍然还会时不时去摸自己左手无名指上的那道戒痕。这里的空缺让他十分不安,他总觉得他们之间的什么东西已经断了,好像自己再见到波鲁那雷夫会是件无比困难的事情。

事实上并非如此,他一直能看着波鲁那雷夫,他在隐蔽的小房间里看波鲁那雷夫来警局签字办手续,看波鲁那雷夫出席他的葬礼、并在其中艰难地发言,他远远地从保护波鲁那雷夫的同事的监视屏那里看着他进出他们的家。毫无疑问,波鲁那雷夫的痛苦难以掩饰,他是想要掩饰的,但是那种无力和悲戚还是渗透在他的举手投足之间。他偶尔也会笑,但是他的笑也苍白而单薄,转瞬即逝。看着这样的波鲁那雷夫让阿布德尔心碎,但他除了心碎什么也做不了,其实他完全可以不看,但是看不到波鲁那雷夫又会让他不安,然而看到了也并不会好过多少。反而让他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更远,更难以逾越——他所看到的波鲁那雷夫眼中的世界,是一个阿布德尔已经不在的世界。

“他准备回法国了。”跟波鲁那雷夫联络的同事在不久之后带来了这个消息。

可以想象。阿布德尔默念,他该回法国,没理由在令人伤心的异国他乡继续待下去。

这时阿布德尔已经能自由走动,虽然伤还没完全恢复,但他一天都不想再在病房里闷着了。

“让我去保护波鲁那雷夫吧,我可以变装,不会让别人发现我。”阿布德尔这样对上司说。

“胡闹!”上司瞪了他一眼,“你的伤还没好全,怎么保护他?而且如果他就站在你面前,你能忍住不去暴露你的真实身份吗?”

阿布德尔沉默了,他的眼睛隐在阴影里。上司叹了口气,准备安慰他两句的时候,他突然又开口说:“现在敌人的重心在转移据点和清理证据,对波鲁那雷夫的监视没那么紧了。这边把他们一举剿灭有很多准备工作,需要大量人手,派人再跟着波鲁那雷夫回法国并不现实。”

上司怔了怔,觉得阿布德尔的话不无道理。

接着他又继续说:“现在我已经能自由行动,可是跟着这边做剿灭工作并不合适。我可以秘密前往法国,这样只需要一个人把波鲁那雷夫送回法国然后再马上回来就行,剩下的可以交给我,我对法国很熟悉。我会在他家附近租一间空房看着他,放心,我会做好伪装,不让任何人认出我,我也不会接近他,不会跟他打照面,不会跟他说一句话。”

上司看起来仍然有些犹豫:“这……还是有些冒险。”

阿布德尔垂下眼睛笑了两声,而他再抬起头时,眼睛里透着一层淡淡的绝望和悲伤:“跟您说实话吧。我能活下来,这是我自己也没想到的事情。引爆炸弹之前我心里只剩对他的愧疚,干这行跟家人在一起的机会不多,我想如果我能活下来,一定要把欠他的那些时间都还给他。但……我的失败将他置身于危险和痛苦当中,这是我的错。我不愿意看到我的同事为了我犯下的错而涉险,但是我自己非常愿意用生命去保护他。所以我认为,让我跟他去法国,是最合适的。无论从工作安排上,还是情感上。”

上司在一片无奈的寂静当中默认了阿布德尔的请求,除了“注意安全”也说不出什么别的话。

那天晚上阿布德尔就开始准备自己的装扮。他把自己烧的参差不齐的头发剪成寸把长,买了一套自己平时不可能穿的衣服和一副墨镜,用一次性染发剂把自己的头发染成灰色,贴上了假胡子还遮掉了自己脸上的印记,而适当改变口音和体态是他一直都很擅长的事情。

就这样,变装过后的阿布德尔在波鲁那雷夫动身回法国的时候,也秘密地踏上了一班前往和他相同目的地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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