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罗兹_地面之下 01
在一阵猛烈的咳嗽过后，埃拉萨罗点燃了纸盒里的最后一根烟。
这间肮脏的小酒馆里满是烟味和油腻的黑色头发，木头桌子的纹路里不知道藏了多少年来酒鬼们的消沉。埃拉萨罗的旁边坐着他漂亮的远房兄弟，他顶着一头柔顺的金发，握着满是灰尘的酒瓶子哼唱着今夜无人入眠。
“嗨，她来了。”他旁边的齐格蒙特直起腰，嬉笑着冲那姑娘脖子上的小珍珠链子吹了声口哨，接着用他结实的胳膊捶了一下埃拉萨罗的胸膛。
埃拉萨罗这才将他干瘪的眼睑费力的抬起，他的眼珠深深陷进了眼眶，那周围的阴影比他虹膜的颜色还要脏。那个女人，她想必是不会发觉的。连齐格蒙特漂亮的金发都没办法吸引她的眼球，矮小瘦弱如埃拉萨罗，又怎么能分到她的目光。
她经过他身边的时候，脚腕上的细铃叮叮咚咚，在他的耳边挥之不去。他仰着头，干瘪的脖子像是枯枝一样支撑着他的头颅，那颗摇摇欲坠的，装了太多枯叶烂泥的脑袋——他很早就想将它舍弃了。
以莉莎玛像一只黑蝙蝠一样走上台阶，脖子上的珍珠晃着埃拉萨罗那双见不得亮光的眼睛。她的两片薄唇下一刻会贴在哪里？她黑夜一样的眼睛又会望向什么？埃拉萨罗用力的吸着烟卷儿，皱着眉头，目光没有一刻离开过她的脖颈。
“到这儿来！”齐格蒙特挥舞着手里的月季，嬉笑着向以莉莎玛喊着——埃拉萨罗把瞳仁翻进了上眼睑——他又快活的摇晃着死气沉沉的埃拉萨罗。
那姑娘回过头来，看见了齐格蒙特手里的月季花。埃拉萨罗没想到，原来一朵月季也能吸引蝙蝠。以莉莎玛走过来了，从两级台阶之上轻盈的跳了下来，细小的铃铛猛地响了一声。哦，真是糟糕的铃声——埃拉萨罗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随着她的走近，他愈发觉得坐立不安，他夹着香烟的两根手指不主的抖着，目光也愈发的无处安放。她就该永远在台阶上站着！应该离他们远远的，那珍珠真是太亮了。听着他逐渐急促的呼吸，齐格蒙特大声的笑了起来。
最终她还是走到了他们跟前，铃铛发出嗡嗡的余音，让埃拉萨罗觉得身处糟糕的草场，到处是烦心的牛虻。
齐格蒙特把花给了以莉莎玛，或者说是以莉莎玛从齐格蒙特手中拿过了它。她拿着那朵月季的样子诡异极了，但看起来却十分开心，好像一只快乐的动物，一直得到了满足的野兽。是野兽吗，那双眼睛明明不是人该有的。
埃拉萨罗颤抖着迎接她的目光，他不知道该怎样承受那样的一双眼睛。在他们对视的那一瞬间，埃拉萨罗几乎想就这样永远将眼睛闭上，再不要看她第二眼。可是那眼眶好像被施了咒似的，僵硬着合不上眼皮。
她的眼睛里有一整片罗兹午夜的天空。
埃拉萨罗就这样直勾勾的看着她的眼睛，好像魂魄已经被黑夜吞噬了一般，他已经不知道怎样收回目光了，这比忍住不看她的眼睛要难的多。而她突然间开口了，这还是埃拉萨罗第一次听见她开口说话。她的两片薄唇开开合合，她的声音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浑厚低沉。而她话里的内容，他却在第三遍回味的的候，才理清了意思。
“明天午夜，你带着月季花来见我。”那双眼睛，仍直直的看着埃拉萨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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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6.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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